界面新闻记者 | 杨志锦
界面新闻编辑 | 王姝
今年上半年，上市银行的经营情况呈现新特点。
据界面新闻记者统计，上半年42家上市银行合计实现净利润1.1万亿元，相比上年同期微增0.8%，继续保持正增长；营业收入则扭转了此前连续两年下滑的态势，上半年42家A股上市银行合计实现营业收入2.92万亿元，相比上年同期增长1%。
和过去两年不同，今年上半年净利润增长的主要驱动因素发生变化，不再是债券投资和拨备，而是中间业务收入。受“报行合一”、减费让利、资本市场低迷等因素影响，2021年-2024年上半年手续费和佣金净收入负增或持平，今年上半年则实现了3%的增长。
和过去几年一样的是，随着净息差的持续收窄，利息净收入仍在负增长，且净息差更低，低利率、低息差犹如悬在中国银行业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制约传统利差的盈利模式。在此背景下，发展财富管理等中间业务、提升手续费及佣金净收入规模及其占比被行业视为破局的关键。
利息净收入持续承压
界面新闻记者根据同花顺ifind统计，今年上半年42家A股上市银行合计实现营业收入2.92万亿，相比上年同期增长1%。而2022年、2023年同期营收增速分别为-3.4%、-2%。
商业银行营业收入分为利息净收入、手续费及佣金净收入、其他非息收入三大类，其中利息净收入占到中国商业银行营收收入的七成左右，可以说利息净收入是商业银行的基本盘。
从上市银行的数据看，2004年-2014年利息净收入增速保持在两位数以上，2015后有所放缓，但仍保持个位数增长。2022年、2023年两年持续负增长。今年上半年42家A股上市银行合计实现利息净收入2万亿元，相比上年同期下降1.3%。
分析来看，利息净收入增速取决于生息资产增速和净息差增速。考虑到银行业在扩表、生息资产仍在增长，上市银行利息净收入下降的核心原因在于净息差下降，且净息差下降的影响已超过生息资产扩张，“以量补价”也难以凑效。
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数据显示，2020年-2024年五年间商业银行净息差下降67个基点，而此前10年间只降了30个基点。截至今年6月末，商业银行净息差为1.42%，相比去年同期下降12个基点。
究其原因，为应对疫情冲击和有效需求不足，人民银行过去五年多次降准降息。但在降息过程中，贷款利率下行更为迅速，而存款则由于竞争激烈、定期化的原因，利率降得慢，导致净息差快速收窄。
“净息差下降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资产端收益率降得太快。”一位银行业专家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原来信贷需求主要依托房地产和融资平台扩张，但近年这一信用扩张机制已不存在，信贷需求供过于求，收益率就下来了。”
以工商银行为例，2019年-2025年6月末工商银行生息资产收益下降100多个基点至2.79%，而计息负债成本率仅下降13个基点至1.63%，净息差的收窄也就在所难免，其他银行也是类似情况。
“今年上半年息差继续下降，但降幅收窄，因为前些年的高息定期存款今年陆续到期，定期存款总量没有变化但结构有好转，3年期、5年期定期存款少了。另外，监管层也在呵护银行净息差，5月降息是不对称降息，存款利率调降幅度更大一些。”东部省份某上市城商行资产负债部人士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关键看资产端，资产端还降的话，息差压力还在。”
界面新闻记者梳理发现，多家上市银行高管在业绩会上表示，预计下半年净息差仍会下降，但降幅会收窄。而一些银行高管则认为，低利率会持续，这意味着净息差将继续保持在低位甚至可能继续收窄，商业银行利息净收入仍将承压。
招商银行副行长王颖在该行中期业绩会上表示：“对比2019年到2021年的市场环境和当下的市场环境，我觉得当前低利率和不确定性可能不是一个周期，而是我们长期需要面对的趋势。”
某国有大行资产负债部人士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经常有人问我净息差是否到底线，两年前说1.8%是底线，现在到了1．4%，很难说有个底线。未来有可能长期保持低利率，资产和负债利率都有下降空间，净息差也可能下降。”
中收支撑增长
在利息净收入负增长的同时，上半年手续费和佣金净收入实现正增长，对营收正增长和净利润保持正增长起到了重要作用。
手续费及佣金净收入构成银行的中间业务收入，主要包括财富管理业务、结算及清算业务、投行咨询业务、托管及其他受托业务、代理及委托业务收入。受“报行合一”、减费让利、资本市场低迷等因素影响，2021年-2024年上半年手续费和佣金净收入负增或与上年同期持平。
界面新闻记者根据同花顺ifind统计，今年上半年42家A股上市银行合计实现手续费和佣金净收入4095亿，相比上年同期增长3.1%。
界面新闻记者采访了解到，其原因主要有三：一是过去几年连续下降后导致基数降低；二是随着存款利率持续下降，一部分存款产品向理财、保险等资管产品迁移，商业银行代销相关产品收入上涨；三是今年资本市场回暖，商业银行代销基金收入上升。
“信用卡业务收入情况不是很理想，以前增长快，现在拖后腿。理财和基金代销收入还不错，对非息收入贡献很大。”前述国有大行资产负债部人士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
前述东部省份上市城商行资产负债部人士对界面新闻记者称：“上半年三年期五年期长期存款到期后，虽然有很多客户还会继续存定期、存长期，但一些客户对权益类资产的偏好有所上升，增加购买理财、保险等产品，带动相关手续费收入增长。”
相比存贷款业务，中间业务具备资本占用少、稳定性高、持续性强和风险较低等特点，被商业银行视为破局低利率的关键，多家上市银行高管在中期业绩会发布会上表示要大力发展财富管理等中间业务。
“未来结合低利率环境和资本市场回暖的情况，预计客户风险偏好会持续改善，但具体的节奏还有待观察，因为它与经济基本面的整体修复情况相关。”王颖在招行中期业绩会上表示，“面对外部环境的变化，作为一家财富管理机构，就是要做好两件事情：一是把握好大的市场趋势，二是适配好客户的需求。”
中行行长张辉在该行业绩会上表示，中行与其他银行同业也面临着一些共同的压力和挑战，中行将积极应对，推动经营业绩保持整体平稳。其中一项措施为，在境内低利率环境下，持续改善资产负债结构，加大非利息收入拓展力度。
一般来说，财富管理的“主战场”在零售领域，但对公领域也成为“新战场”。“在当前的低利率环境下，对私财富管理的需求在增加，对公财富管理的需求也在增加。下一步，我们将针对性提出对公财富管理的解决方案，在满足对公客户财富管理需求的同时，增加相应的收入。”建行首席财务官生柳荣表示。
据界面新闻记者统计，今年上半年42家A股上市银行手续费及佣金净收入占营业收入的比重为14%，即便最高的招商银行也只有22.1%，前述比例低于美国银行业40%左右的占比。这说明中国银行业仍有提升的空间，但难度也不小。
未通过拨备反哺利润
在2023年上半年、2024年上半年，虽然利息净收入、手续费及佣金净收入双双负增长，但借助债券投资收益及拨备两大调节工具，上市银行最终仍实现了净利润的正增长。
商业银行债券投资反映在资产负债表中的“金融投资”科目，具体包括交易性金融资产、债权投资、其他债权投资。参与交易的债券计入交易性金融资产科目，交易性金融资产将影响银行当期损益（公允价值变动损益）；而债权投资和其他债权投资则在卖出时兑现收益，计入投资收益。
前两年随着债券收益率下行，上市银行一方面受益于交易性金融资产市值上升，推动公允价值变动损益大幅增加；另一方面通过处置部分债权投资和其他债权投资资产，实现了投资收益的增长。
比如2023年上半年，42家A股上市银行合计实现公允价值变动损益577亿元，同比激增14倍，成为推动当年净利润增长的关键因素。
今年上半年债券市场呈现震荡走势，42家上市银行公允价值变动损益由上年的600多亿显著回落至19亿，同时上市银行通过主动处置前期持有的高票息债券兑现收益，才使债券投资总收益与去年同期持平。
“虽然利率下行，但未来一段时间大行的盈利是有保证的，大行债券投资收益要比中小行更可持续。”前述银行业专家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因为大行在过去很多年买了很多政府债，未来可以释放好多年。”
拨备方面，计提拨备将计入信用减值损失，冲减当期利润。中国银行业在营收增长比较高的时候会倾向于多计提拨备，而在营收不佳的时候则少计提拨备，从而达到平滑利润的目的。
据界面新闻记者统计，疫情冲击之下，2020年上半年上市银行信用减值损失合计值同比大增，而2021年-2024年上半年均为负增长。这意味着，随着近年来营收下降，上市银行通过少计提拨备平滑利润。
不过，今年上半年上市银行未再通过拨备反哺利润，反而加强了拨备计提。界面新闻记者根据同花顺ifind统计显示，今年上半年42家上市银行信用减值损失合计7010亿元，同比微增1.2%。
中金公司的一份研报称，上市银行拨备计提力度超出市场预期，反映银行角度对资产质量较为审慎的判断，后续关税等宏观经济层面的不确定性仍然存在，银行业资产质量压力仍存，部分拨备水平不足的银行利润可能面临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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